當前，世界經濟仍處在國際金融危機后的深度調整期，國際政經格局深刻調整，世界大變局加速演變，全球動蕩源和風險點顯著增多。未來一個時期，經濟全球化面臨新挑戰(zhàn)呈現新特征，低增長、低通脹、低利率態(tài)勢仍將延續(xù)，高負債、老齡化、結構性改革遲緩、收入差距擴大等結構性問題對中長期可持續(xù)增長制約較強，世界經濟復蘇面臨諸多挑戰(zhàn)。
一、2019年世界經濟增速下行明顯
國際貨幣基金組織（IMF）2019年內三次下調全球經濟增長預期，10月《世界經濟展望》報告預計2019年全球經濟增速約為3%，明顯低于2018年3.6%的增速，為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最低增速。其中，預計2019年發(fā)達經濟體增速為1.7%，新興市場和發(fā)展中經濟體增速為3.9%，均較2018年低0.6個百分點。大宗商品價格受地緣政治影響短期波動加劇，但在全球總需求趨弱、供需相對平衡情況下，總體保持穩(wěn)中有降態(tài)勢。IMF預計，2019年國際原油平均價格為61.8美元/桶，低于2018年的68.3美元/桶。全球貿易增速持續(xù)下滑，世界貿易組織（WTO）公布的2019年三季度世界貿易景氣指數為95.7，為2010年一季度以來最低。IMF預計2019年全球貿易將增長1.1%，增速比上年下降2.5個百分點。為應對經濟下行壓力，各主要經濟體連續(xù)實施寬松貨幣政策，財政政策也更趨積極，但效果相對有限，經濟增速同步放緩趨勢明顯。
美國經濟下行壓力加大，經貿摩擦影響逐步顯現。隨著前期減稅等刺激政策作用逐步減弱，經貿摩擦負面沖擊逐步增強，2019年以來美國經濟增勢放緩。主要宏觀經濟數據總體走弱。2019年前三個季度，美國國內生產總值（GDP）環(huán)比折年率分別為3.1%、2%、2.1%。其中私人投資總額環(huán)比折年率分別為6.2%、-6.3%、-1%，投資疲弱表明對未來經濟信心不足。IMF預計，2019年、2020年美國經濟增速將分別為2.4%、2.1%。貿易逆差繼續(xù)擴大。2019年前10個月，美國貿易逆差達5201億美元，同比增長1.3%。債務負擔持續(xù)加重。受減稅等政策影響，美國財政赤字持續(xù)擴大，2019財年聯邦政府債務規(guī)模已達22.7萬億美元，比上一財年增加1.2萬億美元。宏觀政策空間明顯縮小。2019年以來，為應對經濟下行風險，美聯儲已連續(xù)三次下調聯邦基金利率并重啟資產負債表擴張，聯邦基金利率由年初的2.25%—2.5%的區(qū)間下調至1.5%—1.75%的區(qū)間，應對潛在經濟衰退風險的貨幣政策空間明顯縮小。美聯儲寬松貨幣政策帶動10年期美債收益率降至2019年末的1.9%左右，3個月期美債收益率仍維持在1.6%左右，長短期國債利差仍然較窄，顯示中長期經濟增長預期較弱。
2019年10月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（IMF）發(fā)布《世界經濟展望》報告指出，受一些國家貿易壁壘上升、貿易和地緣政治不確定性增加等因素影響，全球發(fā)達經濟體和發(fā)展中經濟體的經濟增速同步放緩。IMF將2019年全球經濟增速預期下調至3%，降至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最低水平。但IMF總裁格奧爾基耶娃表示，中國經濟增速仍位于目標區(qū)間內，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超過30%。圖為10月15日，IMF首席經濟學家吉塔·戈皮納特（左二）就最新發(fā)布的《世界經濟展望》報告出席新聞發(fā)布會。 新華社記者 劉杰/攝
歐元區(qū)經濟增長持續(xù)放緩，德國經濟“火車頭”作用減弱。受出口不振、工業(yè)疲軟等因素影響，2019年前三個季度歐元區(qū)GDP同比分別增長1.3%、1.2%和1.2%。自2019年2月開始，歐元區(qū)制造業(yè)采購經理指數（PMI）已連續(xù)11個月低于榮枯線。IMF預計，歐元區(qū)經濟增速將從2018年的1.9%回落至2019年的1.2%。歐洲核心經濟體增長乏力。德國經濟受貿易摩擦影響較大，增長動能明顯不足，12月制造業(yè)PMI為43.7，處于2012年以來低位。IMF預計，德國2019年經濟增速僅為0.5%，明顯低于2018年1.5%的增速。意大利經濟受私人消費疲軟、財政刺激減弱等因素影響，增長持續(xù)低迷，債務風險不斷累積。IMF預計，意大利2019年經濟將為零增長。法國、西班牙經濟受罷工示威、政治風險等因素影響較強，也呈現回落態(tài)勢。IMF預計，法國、西班牙經濟增速將分別從2018年的1.7%、2.6%下降至2019年的1.2%、2.2%。歐洲央行繼續(xù)實施寬松刺激政策。為應對經濟下行壓力，2019年9月，歐洲央行將歐元區(qū)隔夜存款利率下調至-0.5%，為三年以來首次降息，并重啟量化寬松政策。在經濟總體疲弱的情況下，預計未來歐元區(qū)利率將保持低位，但貨幣政策空間已經極為有限。
2019年9月12日，歐洲中央銀行宣布下調歐元區(qū)隔夜存款利率至-0.5%，同時維持歐元區(qū)主導利率為零、隔夜貸款利率為0.25%不變。這是歐洲央行自2016年3月以來首次調降歐元區(qū)關鍵利率。圖為歐洲央行副行長德金多斯出席當天的新聞發(fā)布會。 新華社/路透
日本經濟增速低位徘徊，長期結構性矛盾仍然突出。受出口下滑、投資信心與消費信心不足等因素制約，日本經濟增速仍將維持低位，IMF預計日本2019年經濟增速為0.9%。外需不振沖擊明顯。日本作為全球重要貿易國，受全球需求放緩和貿易摩擦影響較大，2019年前11個月，日本進出口總額同比下降5.1%，其中出口已經連續(xù)12個月下降。消費稅改革對內需影響較大。日本自2019年10月起將消費稅率從8%上調至10%，對消費形成明顯沖擊。10月，日本家庭支出同比下降5.1%。11月，日本經濟觀察家前景指數和消費者信心指數分別為45.5和38.7，均處于5年以來低位。寬松貨幣政策將在較長時間內延續(xù)。日本自2016年以來長期實行負利率，在經濟增長乏力、通脹預期較弱情況下，仍可能繼續(xù)實施超寬松貨幣政策。高負債、人口老齡化等結構性問題突出。根據國際清算銀行（BIS）數據，截至2019年二季度，日本總負債率為379.6%，處于全球主要經濟體最高水平。人口老齡化與少子化問題嚴重，65歲以上老人占比達28.4%，預計2019年新出生人口數量約為86.4萬，是日本1899年開始統(tǒng)計出生人口以來首次跌破90萬。
新興經濟體走勢分化，部分國家經濟快速增長光環(huán)褪色。2019年中國經濟運行總體平穩(wěn)，IMF預計全年經濟增速為6.1%，穩(wěn)居世界主要經濟體前列。受金融系統(tǒng)風險加劇、資本外流壓力加大、消費增長乏力等因素影響，印度2019年經濟增速持續(xù)放緩，其中第三季度增速為6年來新低，國際信用評級機構穆迪將印度2019年經濟增長預期下調至5.6%。其他主要新興經濟體經濟走勢呈現共振下行態(tài)勢，IMF預計巴西、南非、俄羅斯、墨西哥2019年經濟增速分別為0.9%、0.7%、1.1%、0.4%，分別比2018年回落0.2、0.1、1.2、1.6個百分點。
二、世界經濟面臨的一些風險挑戰(zhàn)值得高度關注
從當前情況看，世界經濟增長仍面臨較強不確定性不穩(wěn)定性，貿易摩擦對世界經濟造成較強沖擊，負利率政策蔓延推升全球金融市場風險，地緣安全風險加劇國際大宗商品市場波動。
全球貿易環(huán)境仍然較為緊張。經濟全球化遭遇逆風和回頭浪，民粹主義和單邊主義勢頭加劇，經貿問題更趨政治化，全球貿易前景不容樂觀，成為制約世界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。美國與歐盟在數字服務稅、汽車關稅、航空產業(yè)補貼等領域分歧較大，已正式對歐盟大型民用飛機加征10%關稅，對部分農產品加征25%關稅，美歐貿易摩擦風險加劇。此外，美國已終止印度發(fā)展中國家普惠制待遇地位，并威脅對巴西、阿根廷鋼鋁產品加征關稅。日韓貿易爭端仍在發(fā)酵，將彼此移出可信貿易伙伴“白名單”。
寬松貨幣政策特別是負利率政策蔓延推高金融市場風險。面臨全球經濟下行壓力，各方普遍采取寬松政策促進經濟增長。2019年以來，全球已有30多個經濟體降息，其中印度央行年內已經5次降息。寬松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發(fā)揮了支撐經濟增長的積極作用，但大規(guī)模寬松貨幣政策負面影響不容低估，低利率、負利率政策沖擊傳統(tǒng)金融運行模式，推高債務規(guī)模和資本市場泡沫，影響金融體系穩(wěn)定，降低應對風險能力。近年來，歐元區(qū)、日本、瑞士、丹麥等經濟體相繼實施負利率政策，彭博公司數據顯示全球負利率債券規(guī)模不斷攀升，截至2019年三季度已超15萬億美元。德意志銀行數據顯示，在寬松政策刺激下，全球股市市值已由2019年初的近70萬億美元上升至年末的85萬億美元左右。低利率、負利率政策加劇資本跨境流動套利，新興經濟體外債規(guī)模持續(xù)增長，潛在債務風險不斷加大。
英國脫歐仍存較強不確定性風險。英國脫歐進程受內外部各方政治力量復雜博弈影響，進展緩慢一波三折，導致經濟增速明顯放緩，英鎊匯率波動走低，IMF預計英國2019年經濟增速為1.2%。2019年12月英國大選，保守黨以較大優(yōu)勢獲勝，推動議會下院表決通過了新版脫歐法案，英國于2020年1月31日正式脫歐的可能性較大，但后續(xù)仍面臨與歐盟關系談判、處理北愛爾蘭邊界問題、應對蘇格蘭獨立公投訴求等嚴峻挑戰(zhàn)。英國作為歐洲第二大經濟體，與歐盟經濟聯系緊密，人員往來頻繁，如英歐間不能達成新的自貿協定，將嚴重影響貿易環(huán)境和市場預期，加大歐洲經濟和世界經濟風險。英國脫歐引發(fā)北愛爾蘭邊界人員、貨物流動核查征稅問題，“留歐”傾向強烈的蘇格蘭地區(qū)已正式向英國政府提出第二次獨立公投訴求，未來英國政治穩(wěn)定仍面臨較強挑戰(zhàn)，可能引發(fā)全球性外溢風險。
地緣政治風險加劇國際大宗商品市場等動蕩。受伊朗核問題持續(xù)發(fā)酵、中東局勢緊張等因素影響，國際能源市場持續(xù)動蕩，價格波動加劇。2019年9月沙特石油設施遭大規(guī)模襲擊，短期內石油大幅減產，引發(fā)國際能源市場恐慌和原油價格波動，布倫特原油價格一度大幅上漲20%，全球主要股市均出現大幅下跌。朝鮮半島問題重新進入政治解決軌道，但未來走勢仍存較強不確定性。
三、世界經濟中長期發(fā)展趨勢展望
未來一段時期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仍將加速演進，經濟全球化進入新階段，呈現新趨勢新特征。世界主要經濟體普遍強化宏觀審慎管理，加強國際宏觀政策協調，在全球貿易環(huán)境基本穩(wěn)定情況下，世界經濟陷入嚴重衰退的可能性有所降低，但一些中長期結構性因素制約仍然較強，低增長、低通脹、低利率態(tài)勢仍將延續(xù)。
世界經濟增長有望緩中趨穩(wěn)。受經貿摩擦趨緩、宏觀政策支持力度加大、市場預期有所改善、5G等新經濟增長點持續(xù)發(fā)力等因素影響，2020年世界經濟增速有望小幅回升。IMF預計，2020年世界經濟增速為3.4%，比上年加快0.4個百分點，其中，發(fā)達經濟體增速為1.7%，與上年持平；新興經濟體增速為4.6%，加快0.7個百分點，印度、巴西、俄羅斯、南非、墨西哥、沙特阿拉伯等主要新興經濟體增速均有望回升。從中期看，隨著貿易摩擦風險逐步消化，新興經濟體發(fā)展?jié)摿Σ粩噌尫?，世界經濟增長預期總體有所改善，但仍低于國際金融危機前水平。IMF預計，2020—2024年世界經濟平均增速將接近3.6%，其中新興經濟體增速將接近4.8%。
世界經濟增長面臨較強中長期結構性因素制約。高負債、人口老齡化、結構性改革遲緩、收入差距擴大等中長期挑戰(zhàn)加大，宏觀經濟政策空間減小、低利率政策等新的制約因素凸顯。人口老齡化成為制約世界經濟中長期增長的重要因素。聯合國人口展望報告（2019年版）預計，2030年全球65歲及以上人口占比將達到11.7%，將較2019年的9.1%明顯上升，未來發(fā)達經濟體和部分新興經濟體將普遍面臨人口出生率下降、人口撫養(yǎng)負擔加重、勞動參與率下降的挑戰(zhàn)。結構性改革進展緩慢。國際金融危機后，發(fā)達經濟體復蘇未能帶動收入水平和勞動生產率同步增長，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等長期矛盾仍未有效解決，美日等發(fā)達經濟體失業(yè)率已經處于歷史低位，但工資和勞動生產率增速較低，收入分配更加傾向于資本利得，制約社會總需求擴大和經濟持續(xù)增長。應對經濟衰退的宏觀經濟政策空間明顯減小。全球債務規(guī)模持續(xù)擴大，主要經濟體宏觀杠桿率明顯攀升，壓縮了財政政策調整空間。根據國際金融協會（IIF）數據，截至2019年二季度全球債務總額已超過250萬億美元，達到全球GDP的320%。主要經濟體退出量化寬松政策步伐緩慢，應對下一輪衰退沖擊的貨幣政策空間有限。此外，民粹主義和單邊主義勢頭上升，制約國際宏觀經濟政策協調能力，不利于共同應對國際經濟金融風險。
2019年1月22日，世界經濟論壇2019年年會在瑞士達沃斯開幕。在全球經濟承壓下行，保護主義、單邊主義、民粹主義不斷抬頭的背景下，論壇創(chuàng)始人兼執(zhí)行主席克勞斯·施瓦布呼吁國際社會應系統(tǒng)看待全球性挑戰(zhàn)，以更加包容、更加可持續(xù)的方式推進全球化。圖為開幕式上人們吹奏阿爾卑斯長號迎接嘉賓。 新華社記者 徐金泉/攝
經濟全球化進入新階段呈現新趨勢新特征。未來一段時期，經濟全球化仍將在曲折中深入發(fā)展，全球貿易規(guī)則體系持續(xù)調整演變，全球產業(yè)分工格局面臨調整重構，發(fā)達經濟體主導的全球經濟治理格局將發(fā)生深刻變革，新興經濟體話語權將逐步提升。經濟全球化雖遭遇挫折挑戰(zhàn)，但從中長期來看，和平與發(fā)展仍是主流，世界經濟和全球產業(yè)已形成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的分工格局，全球產業(yè)分工對經濟全球化具有強大訴求，經濟全球化大趨勢難以逆轉。經濟全球化模式、動力呈現新特征，區(qū)域內部經濟聯系可能更趨緊密，貿易投資等傳統(tǒng)動能可能減弱，信息、數據等要素將成為新的動力源。全球貿易規(guī)則體系加快深刻調整。主要經濟體圍繞WTO改革博弈加劇，發(fā)達經濟體主導的各類大型自由貿易協定區(qū)域性、排他性、保護性更加明顯，以“零關稅、零壁壘、零補貼”為導向的高標準貿易規(guī)則體系影響力持續(xù)加大。服務貿易、數字貿易在全球貿易體系中的影響上升，成為貿易規(guī)則競爭的重要領域。國際貿易規(guī)則加快向國內政策領域延伸，新興經濟體出口導向發(fā)展模式制約增強，發(fā)展自主權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面臨挑戰(zhàn)，加強全球貿易規(guī)則體系協調成為需要各方共同應對的重大課題。全球經濟治理體系亟待變革完善。世界經濟格局“東升西降”趨勢明顯，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快速崛起，國際經濟力量對比和世界經濟平衡發(fā)生深刻變化，現有全球經濟治理體系有效性、包容性、安全性不足的問題日益凸顯，迫切需要加快建立更加公正合理、更加符合世界生產力發(fā)展要求的全球經濟治理新模式。世界多極化發(fā)展勢頭加快，新興經濟體選擇自主發(fā)展道路的訴求更為強烈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越來越被國際社會普遍接受。未來一個時期，新興經濟體將面臨增強全球經濟治理話語權重要機遇，也將擔負起共享發(fā)展機遇、促進全球經濟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的重要使命。
